上個星期接到消息,爸爸罹患了口腔癌,舌下有癌細胞,淋巴組織也被診斷有轉移的可能性。

  聽到消息的時候其實沒有什麼真實感,開玩笑的吧,這種好像是在演鄉土劇一樣的劇情發生在我的身上?我那身體健康到不行,到如今體格還非常標準的父親,居然得了癌症?但我很明白的清楚,我的家人們從沒有拿自己親人的健康開玩笑的惡劣習慣,一切都是真實的,我爸即將面對人生的大難關了。

  在還沒有雪隧的那個年代,台北與宜蘭的交通大多仰賴著北宜公路,奪魂的九彎十八拐上串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。爸爸常要開著車到台北去,那時候我還小,當天色漸漸黑暗下來,在心中,我總是會隨著天色的濛濛,慢慢的蓋上一層恐懼的黑布。會回來嗎?睡覺前能看見爸爸嗎?腦海裡浮現著一台綠色的車子衝出山崖的畫面,就算是小孩子的我也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吉利,而且越是想就越是害怕,但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驅除在心中發芽的恐怖念頭,這種好像會永遠失去的恐懼,只有當那輛車子的聲音出現在家樓下,才能消除。

  事隔十餘年,我又嚐到同樣的恐懼。

  我沒辦法想像失去摯親的感覺,我理智的明白我所在乎的一切總有一天將離我而去,但不該是這天,太倉促了,我沒有絲毫的準備。這或許不是一個會讓我立即失去他的病症,但若癌細胞轉移到淋巴,那麼我與他相聚的時間就開始倒數,就像是恐怖份子放置了炸彈,他告訴你多久後就要爆炸,但你無能為力,這種感覺可以活活把人逼瘋。


  星期二是開刀的日子,我沒聽到過爸爸對我說話的語氣是這麼的虛弱,我想就算是堅強的父親也仍然把握不住自己的未來,而我們怎麼辦呢?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地裡偷偷地哭,但是連我在內都故作樂觀的說,只要開刀就沒事了,我不知道爸聽進了多少,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們都只是在安慰他,無論如何他進去了。

  究竟結果會是怎麼樣?成功或者失敗?平安度過餘生抑或是開始最後的倒數就只在一線之間,我們卻什麼也不能做,只能祈禱。

  手術很成功,一道橫跨下顎的傷口,割去了他三分之一的舌與淋巴結,切片證實了淋巴上並沒有癌細胞轉移,而臉上看不到太多動刀的痕跡,跟找資料時看到的可怕術後照片比起來,真可以感受到醫療水準的進步幅度!

  我現在坐在病床的旁邊敲著這篇文章,看著時不時痛得皺眉的父親,痛得受不了的時候必須按下嗎啡的供給紐,那液體緩緩的通過管道往他的體內流動,虛弱、劇痛,但一聲不吭,在這個無聲寂靜的夜晚,我心裡覺得很感激,想了很久,想不出一句貼切的話形容我的心情,真要說的話,是那句老話好,要謝的太多了,那就謝天吧,只要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,就真的世上天給予我們最大的禮物了。

  人生真的很無常,當還能夠珍惜自己的重視的人之時,就該好好珍惜這一分一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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